一个基金民工的一天
上海初春的早晨总是弥漫着一股石库门砖绿色苔藓的味道。雨下了一个星期了,我从半湿的辈子里钻出来,从旁边的枕头下摸起三天都没有换的内裤。鄙人有五条这样的蓝色绵内裤,上次路过正大广场,CK品牌店买五条打八折的广告吸引力很强,据说这是一个名牌。
我从起床到出门基本只需要10分钟。根据华罗庚的时间管理原则,烧开水和刷牙洗脸可以合并同类项,大约4分钟,剃胡须和从衣柜里找衣服合并同类项,大约需要2分钟,穿鞋,穿衣服合并同类项。中途穿行在屋子的时间大约1分钟,上厕所大概三分钟,在上厕所的时间,一般我会把早上黑莓的邮件简单浏览一遍,时间是金钱的老母。
但今天我起床到出门花了十五分钟,我穿上了上次在久光百货门口买的ecco牌鞋,据说新鞋可以给人带来好运气,五年了,终于等到这一天。
从东昌路的小公寓里走出来,离陆家嘴的大刀楼有一公里距离。东昌路是金融吊丝们最爱的居住地,距离不远房租较低,符合效益最大成本最低原则。陆家嘴基本是上海的异类,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金融王国。走到光华大厦的楼下拐弯一角,有一个煎饼摊,由于大多数小摊贩都被清除,也不知道这个煎饼摊有什么雄厚的股东,居然在光怪陆离的建筑怪物中幸存,每天都有长长的队伍,一群穿着衬衫打着领带,带着方框眼睛,背着瑞士军刀包的丝儿们。
如果队伍是十米长,排队大约需要十分钟。我看着煎饼摊大娘飞扬的锅铲,心想,每天早上煎饼摊出摊时间大约从7点到9点,120分钟。在刚才我神游的那一分钟里,大妈已经卖掉了2个煎饼。假设速度不变,且不考虑大妈可能会上厕所时间,每天大妈能卖掉240个煎饼,每个煎饼6元钱就是1440元,而且买煎饼的人中大约50%的人会附带一份2元豆浆,这样收入就增加到1680元,乘以22个工作日就是36960元!除去基本成本,煎饼三轮车折旧,每月3万净利润基本能保证。
收入居然比我还高!更重要的是,大妈每天早上4点准备9点下班,每天工作5小时,而且作为小微企业说不定还是税后。哎,听说滴滴专车司机现在都每月两万了,这让我情何以堪。
当然,过了今天,也许从明天开始,我的收入就可以超越煎饼摊大妈了,翻身指日可待。鄙人2009年进入公募基金行业,当时正是3600点,5年过去,指数一度到了2000点。而我的基本工资也在300K每年上下徘徊。前年公司撞到双汇地雷,年终奖未发。去年开始业绩尚可,赶上互联网一波。但年末鸡血行情公司全面踏空,阿尔法对冲策略被双向打脸。这几年,公司年轻的80后基金经理业绩明显超过老一辈。某张姓60后基金经历在排名垫底之后愤然辞职,说是休息。但我想也许是觉得牛市来了下海做私募钱多。但不管如何,公司在老人们集体私奔的情况下终于开始考虑任命80后研究员晋升基金经理。
从一次证监会集中检查之后,我和前台姑娘的交流就多了起来,就是每天早上交手机的过程,偶尔可以触碰到姑娘的指尖。前台姑娘姓什么我至今不知道,好像姓贾,又好像姓加。我司是市场上著名的和尚公司,连前台都必须理工科毕业。她是公司唯一化浓妆的姑娘。每天自然要多看一眼。姑娘们的世界我永远不懂,但当香水的气味飘来时,便知道她们是另一种生物。据说,这种生物每天起床需要一个小时以上,会在镜子前把皮穿起来又褪成另一身皮。到了晚上,她们喜欢往脸上贴一种叫面膜的东东。其实那就是一层培养基,大分子也不可能被皮肤吸收。还一敷敷半小时,等撕下来的时候,各种菌啊,虫啊都四世同堂了。更不可理解的是,她们喜欢一种叫钻石的石头,并以克拉数衡量男人爱她们的标准。
钻石,不就是一个单体碳分子结晶吗?不可理解。
“虚荣,女人虚荣”。公司的基金经理兼情圣东哥常对我说:“你用金钱满足她们的虚荣,她们用身体满足你的本能,这是一种交换。”
“你就不懂女人,所以找不到女朋友。”东哥常在吸烟室嘲笑。“你费尽把火给她们买一年的豆浆油条,不如带她们去外滩吃一次飞天神牛。你花一年给她们叠一万只千纸鹤,不如给她们买一条蒂凡尼的项链。”
“蒂凡尼是什么?”我问
“女人会告诉你,记得信用卡密码就行。”
“那你怎么约女生?”
“这还不简单,下载个无秘,发一条秘密:今年年终奖只有400万还叫人怎么过啊,马上就会有人求约”
“我哪来400万年终奖啊?”
“看股票还得会想象呢,你这个单身狗,注定孤独一生。”东哥鉴定完毕掐个烟头走了。
信用卡密码是记得,只是工作5年了招行还只给我一万额度,买条蒂凡尼项链还得分两张卡刷。
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盘,一直在回想自己的答辩逻辑。投资理念,历史业绩,所选公司的原因,对各个行业的理解。东哥说,基金经理晋升答辩就问这些。把PPT浏览了一遍又一遍。确保数据都记在心里。这一次腾出来的是一个五个亿的盘子。盘子大必然要配置金融地产,只懂得医药化工TMT很难操作。而银行宏观又是我的短板。
收盘后,答辩开始,我和另一个7年资历的研究员是候选人。会议室的灯光白得耀眼。春天的上海就像一幅莫奈晚年的画,总是蒙着一层或薄或厚的雾。
“小江,你在我们公司也做了六年研究员了。看过医药,后来又转到TMT。你的模拟盘不错。但是,你似乎一直都没有过自己的投资理念。”投资总监张沉默许久,终于开口了。
投资理念,这是我最害怕被问到的问题,这年头谈理念和谈理想一样。
“张总,投资理念这个需要摸索来,而且赚钱才是硬道理,小江模拟盘连续四年名列前茅。乐视网也是他推荐的,最近底部又快翻倍了。让公司赚了不下五个亿。”东哥在旁边打岔,果然是自家兄弟。
“老张的意思是,你没有固定的投资思路,是不是模拟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,比如你看医药的时候,碰巧医药涨的好,看TMT的时候,TMT整好有行情,说明不了什么。”研究总监王一边说,还一边翘起了兰花指。
我心里只想问候他女性直系亲属,你有投资思路,连续两年排名后1/3,让你买乐视网你不买,抱着周期股当老婆睡阿,倒是始终如一还好,10月份前全换成小盘股,只有跌的时候能跑赢指数,还好意思说我。王是公司的研究总监兼嘉华进取基金的基金经理。从万科上市以来他就开始做股票,公司资历最老。但让他做研究总监而不是投总是有道理的。这家伙业绩一年不如一年。
“王总说的是,在培养自己思路方面我确实还得下功夫。”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“这只基金有5亿,对新人来说规模不小,你觉得你能胜任吗?”张投总说。看来他心里还是向着我的,最终决定权还在他手里。
“我觉得我能”。
“这么说吧,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,我第一次面试你时就问过你。为什么要选择公募基金行业?”张说。
晕倒,您还是问我投资理念吧,不然问理想也行啊。
何况,为什么要选择,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?2009年,公募基金行业从2002年的边缘变成一个主流。整个行业接近3万亿管理规模。而在当时,金融毕业最好的工作,几乎就是进公募基金。在面试的时候,身边基本都是清华北大,如果你是复旦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。所以,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挤破头进这个行业,需要特别说明吗?
“为什么要选择公募基金行业?”五年前那个春天,张投总好像确实问过我这个问题。那个秋天,清华的银杏叶子刚露出新芽,食堂门口的猫变得越来越懒,太阳明晃晃,我骑车单车从五道口地铁站去金融街面试。
从阜成门地铁站出来,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背包破了。钱包不见,里面有我一个月的生活费,四百块钱。我往地铁站找。但仿佛丢掉的朋友一样在人海中再也找不回。面试就要开始了,只好放弃。
跑进会议室,面试已经开始一会了。对面坐着的和今天一样,投资总监张,研究总监王,还有公司最大的基金经理东哥。
“你迟到了”投资总监眼皮抬了一下。
“对不起,来的时候包破了,钱包掉了。”这时候,包里的《倚天屠龙记》突然掉了出来。
旁边正在面试的女生笑出声来。包漏偏逢连夜雨,那一刻,面子彻底掉没了。
“不用解释,自我介绍吧。”投资总监张冷冷的说。
“各位大佬好,我叫江志坚。江西的江,身残志坚的志坚。我本科硕士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。”我没有在公募基金实习过,BBS上说,这行的人,自以为牛逼的都喜欢别人称他们为大佬。
“你学计算机的,为什么要做金融?”
“我上大学的时候偶然读到一本格雷厄姆的《聪明的投资人》,非常喜欢,所以本科,研究生连续5年都去金融系旁听课程。研究生的时候也开始有自己的股票账户,不过不多。”
“你买的第一支股票是什么”
“中国平安”
“为什么买这只股票”
“因为觉得未来二十年金融还要发展,老龄化是一个趋势。觉得这只股票是有价值的。”
当我说完价值,对面三个“大佬”都笑了。头顶的光点一前一后。五年后,我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开心,也明白为什么他们额头顶都会有一个光点。也许每个刚进公募基金的人,都喜欢学院派,可是两年后,基本觉得你认可价值,就输在了起跑线上。
面试结束,笑声加迟到,我觉得自己基本希望不大。想起丢掉的400块钱,甚是痛惜。上大学7年,每月靠去搜狐打零工能赚2000元左右,寄回家中1500元。剩下500元。父亲早逝,母亲有慢性肺炎,已不能下地,哥哥在家务农。好在他会做大锅饭,村里婚丧嫁娶时会请他当厨师,也可以借此赚赚外快。家里的土房子,很多人都没有修了,母亲想的是我毕业后,也许能给家里盖个房子,她说隔壁张老根家的楼房不潮。
失魂落魄地走到电梯口,面试官之一走过来,正是东哥,他拍拍我肩膀,说,倚天屠龙记不错,有品位。然后大笑而去。
骑车去卧佛寺祭拜完之后, 一个月后,我拿到了嘉华基金的offer。也不知道是卧佛寺的三炷香起了作用,还是“大佬们”真相中了。后来听东哥说,同行面试的人,清华的那个女生,由于大佬张被清华女孩伤过,被毙掉。而另一个,因为名字带熊字。而我,他们喜欢单纯靠谱的孩子,另外,我和大佬张有同样的爱好:看金庸小说。
所以,不是卧佛寺起了作用。还要感谢我的“敏敏”
敏敏,这两个字似乎似曾相识。那个电话号码,又好像曾经记得。人说忘记是人类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。而那丝情绪,仿佛在一个熏香过的房屋中,又勾起人的回忆。
艾敏,对,艾敏,一个在我生命中曾经很重要的姑娘。而其实,只是我觉得她很重要,有一首诗,高中曾经学过。貌似叫断章。大概讲一个姑娘在桥上看风景。而另一个傻小子正在看那个大姑娘。貌似我曾经就做过这样的傻小子。
应该是大二的时候,上学期,也可能是下学期。记忆像游丝一样从茧中抽出,明晃晃。我去东门的经管学院听讲座,那一次应该是新东方的老俞。阶梯教室黑压压坐了一堆经管的学生,还有像我这样对成功企业家小崇拜的工科男。
讲座时,旁边两个女孩开始聊天。怎么这学期又是她第一。是啊,三星企业奖学金估计又给她了。艾敏真是学霸。
女人的嫉妒心就像男人的性欲,现在想起来很正常。只是当时对这个学霸女孩突然感兴趣起来。下完讲座。一部分人向讲席台涌去。只看到最后一排的角落,一个孤零零的女孩,收起自己的书本。低着头向门口走去。
“艾敏,你的书掉了”。旁边另一个女孩拿起书跑向她。那刹那她回头,白净的脸庞像老家秋天的月亮,身上一套黑色的外套,一袭白衬衫把脸衬的更加精致。她眼睛不大,貌似是单眼皮,但很安静。仿佛有一种世界都与她无关的感觉。而在她的周围,也仿佛有一种气场,这个天地,就是我的。
每个吊丝的心里,都会有一个女神。而喜欢上一个人,仿佛只需要一瞬间。就好比移动摩擦力产生的那一瞬间,需要比摩擦力更大的力,这种力,就叫“心动”。
这种心动的感觉仿佛很久都不曾有过。爱情这个东西,就好比一个人开花。有的人像喇叭花,每天都开一朵,但每一朵都不持久也不绚烂。有的像铁树,几十年才开一次。而有的像竹子,开一次耗尽了全身气力,便要死去了。
对,那天艾敏落下的书。是巴菲特巴老邪的聪明的投资人。写书也像开花。有的人写很多本,有的人写一本,但千秋万代足矣。
从那天起,那个傻小子就开始在金融系蹭课,旁听,也不是为了吸引姑娘注意。只是希望能多看到她。作为一个码农系的吊丝,哪里敢妄想能追到金融系的学霸兼班花。
记得在读高中的时候,秃头的班主任老师告诉我,中国的男女比例是107:100,如果你不好好学习,你就会成为那7个人中的一个,然后就会光棍,然后就生不了娃。于是我好好学习,那年人品爆发考上了清华,响声传遍乡里,七大姑八大姨都来老家的土屋里道贺。母亲从箱底塑料纸里拿出十块钱,恨不得找个地方把我的清华录取通知书裱上。哥哥说,大头你不用担心家里,我来照顾爸妈,你安心读书。
但是,秃头没有告诉我的是,清华男女比例7:1,我还是成为了那7个人中的一个。每年学生节晚会都会有个节目。叫新生女生舞蹈。全系大概一年180个人左右。新生女生舞蹈大概会选十几个姑娘。虽然我漂亮姑娘见得不多,但人面部正常比例还是懂得,画面太美我实在不忍直视。但僧多粥少,每次女孩们一上场,礼堂里的吊丝码农们眼睛还是激动地放起了绿光。
“全部女孩都在上面了吗?”我问系学生会主席蓝翔。
“嗯,都在上面了。”蓝翔笃定的望向远方。
他仿佛看出我眼神的落寞。“哥们,天涯何处无芳草。”
说完,大家又开始兴奋地吹起了口哨,还想那么多干嘛,是女的,活的就不错了,每年一次舞蹈,也算给和尚们开开荤腥。
蓝翔外号技校,是系学生会主席,比我长两届,浙江省高考状元,游泳三级运动员,踢得了足球,做了了学生工作,搞得了学术,泡得了妹子,典型的四好青年,曾经是我的好哥们,只不过研究生毕业后,就散到了茫茫人海中。

在清华,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。四季的变换和轮回,只记得银杏树叶绿了又黄。如果回忆起清华的7年时光,你眼前只有颜色的变幻,仿佛星空中的旋转,只是那些颜色都变成一条条五彩的时光蠕虫。
格雷厄姆的聪明的投资人既然是要看的。傻小子心里总有一种憧憬,某天会和女神不期而遇,也许幸运会交谈上几句,这时候是不是要让她终身难忘,自然要显示出自己的卓尔不群。最好低沉的声音悠然望向远方,来一句:投机和投资的区别,在于一个是广东话,一个是普通话。最好不经意间,在球场上把球衣撩起,露出一条人鱼线。
当然,我没有什么人鱼线,鲨鱼线都没有,倒是工作2年后,腰间多出了两道中位线。在过一年,两道中位线并成一道,再过一年,一道都没有了,彻底变成了一块隆起的“腹脂”。
我想她曾经一度是不是认为我是跟踪她的变态。不过我也只限于远远地看着。譬如看她伏在图书馆窗前,像只猫一样娴静。风从远方吹来,把窗帘吹到她的身旁。那一刻,我真是很羡慕那尺蓝白色的窗帘。
她大概也是知道我的,因为我基本有时间就会出现在金融系的课堂。从本科的货币银行学,保险学,学到研究生的金融数学,公司理财。而她,也从长碎发,剪成短发,后来毕业时又留成长发。紫荆的银杏树长高了,慢慢的,也到了毕业的时光。
我想,也快毕业了。自己也想做个了结,尽管知道没有结果。
我在她图书馆的书里,夹了一张卡片。模仿情书里的情节,在卡片的背后,画了一张她的画像,画不是我画的,给美院的哥们装了一下午电脑。
画前面留了我的手机号和一行字:给我回电话可以吗?
这8个字我练了很久,犹豫是用钢笔还是毛笔,是宋体还是楷体。
事办完后,就像刷高考分数一样,看着那个手机。感觉那天都有点神经。
一个电话打来,我X,是送外卖的。室友,你就不能自己去接外卖了吗。万一这个时候艾敏打过来占线了呢。
又一个电话打来,真想去死,是租房的。真后悔在同城网上留自己的手机号码,真想把这个打电话给我的中介发到同性恋BBS群去,让你菊花不能自理。
那天,莫非是中介知道我有黑他们的想法。居然接连打了5个电话。
直到,
一个电话响起,139开头,1039结尾。又是中介。
我大吼:不要再给我打电话。
对方没有说话,只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:“好”,电话就挂了。
这时我有种不详的预感。
是的,这个电话和之前那个电话不同。也许就是她,也许不是,希望不是。
但我想,这场故事,原来就这样结束了。
那天晚上,拿出一个星期生活费,请宿舍兄弟在西门吃了烤翅,点了二打啤酒。
兄弟说,哥们你破天荒啊。
我说,爷我就是累了。
其实在我心里,我从未想过能追到她,她在我心里就像一幅画一样。但当那天,看到这个画被人买走的一刻,心像掉进了万丈悬崖。
我不恨技校。他父亲是浙江的企业家,人且高且帅且有才,可能在童话故事里,或者在现实生活中,王子就该和公主在一起。是的,那天,好像是初冬的一天。银杏树叶落满了校园,变得破败不堪。
我骑着二手自行车去Fit楼。路上,仿佛瞥见一个身影,像一个精灵一样从青青快餐厅门口出来,对,是艾敏。但似乎旁边多了一个身影,走过来,把她书包拿到自己手里。她像一只藤蔓一样倚在他的怀里。
那一刻,我知道,梦已经碎了,碎的跟饺子馅一样。
那个人,就是蓝翔。
那天眼睛貌似有点疼,很多都看不清楚,傍晚的光线似乎和中午一样耀眼。只看到蓝翔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,上面有几个字,融瑞基金。
光线依然强烈。耳边忽然传出一个声音:小江,小江,张总问你话呢。
哦,张总,刚才你问我什么。
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公募基金。
“我,我想先去打个电话”。
我踉跄到阳台,拿起手机,翻起那个我五年都不敢翻起的电话。心存一丝希望。
电话在响,仿佛一个世纪。
接通了。
“喂,你好”,那个声音我很熟悉,人说,老了后,声音的变化是最慢的。
“我……”喉咙忽然被心扯住,说不出话来。
“喂?”
忽然这时候,电话的那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。
“喂?”
不知道该如何说好。
电话挂了,像五年前一样。
我望着远方,魔都的云在落日下染成灰黄。高大的写字楼里已经灯火通明。世纪大道上的车像玩具一样四处奔跑着,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。
是的,该回去了,总该回去了。
“该回答问题了吧。”东哥有些着急。
“嗯”。其实人确定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之后,反而变得无坚不摧。
“必须承认,我刚选择公募基金行业,没有什么投资理想。就像无数个刚毕业的学生,选择一个行业,多数是一个偶然,而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偶然加一个偶然。我们偶然遇上了一个人,你的生命就因此而改变,就像市场一样,也许我每当看一个行业的时候,确实都遇上了这个行业行情到来的时期。但是,我选择的每一只股票,也都是在这个行情中涨幅名列前茅的。世界是不确定的,但我在这个不确定中,把确定性做到了最好。
我不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样的表情,什么样的语速,其实后来我回忆那句话,有点装,但说完这句话后,张投总眼睛里,第一次给我投来了赞许。
我把会议室门关上。迎面来走来华商证券的销售,黑丝,长腿,长卷发,香水喷溢。
“江总啊,听说你快要升基金经理了哟,以后多多关照啊,派点多给一点。”
“还没出结果。”
“江总一向是那么谦虚,来,介绍个新研究员给你认识,也是你们清华毕业,看传媒。”
旁边一个看起来刚毕业不久的孩子走过来,脸上露出不熟练的笑容。
“以后请江总多多关照”
“你哪个系的?”
“计算机。7字班的”
“我也在计算机,你研究生哪个组的。”
“网络组。”
“为什么要来做基金呢?”
“我从研究生开始就去经院旁听了,对投资一直感兴趣。”
又一个师弟。这两年,越来越多的工科学生转行做金融。也许这意味着这个行业一个顶点。
我为什么要选择公募基金行业。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。走在浦江东岸,初春的江水倒印着外滩的繁华。岸旁酒吧里的驻唱歌手在唱许巍的歌,和这个城市那么格格不入:
曾梦想仗剑走天涯
看一看世界的繁华
年少的心中有些轻狂
如今你四海为家
曾让你心疼的姑娘
如今已悄然无踪影
……
人经常走着走着,就忘记了为什么出发。而我,依然记得。只是,她接通电话的那一刻,我知道,我必须说。
再见,我的青春。
(作者:蓄絮文章原名《催眠》 来源:第一财经资讯)
转载自公众号: 第一财经资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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